见他狼狈不堪,闭目驭剑,老军竟似不屑趁人之威,忽地扯下大氅,现出一袭白袍。又将缠裹面上的麻布撕掉,向天“呱呱”冷笑两声,佝偻身躯陡地伸直。 隐娘又惊又喜,呼道: “白,白公子?!” 镜生见老军撕开麻布,竟露出一张猿面,本自惊愕,闻听隐娘呼唤,方知便是隐娘常提及的,春秋剑师袁公!见白公子如此手段,心中既惊且慕。 精精儿剑舞半晌,睁开双目,见到白公子,又羞又惊。正羞恼间,却见白公子身前,嗖地飞出两道飞环。一若新月眉,一若残月钩,蓦地盘旋而上,将帐顶划破一个大洞。白公子随环飞出,在半空招了招手,似是向他挑战。他本是眼高于顶之人,一声怒哼,飞出帐顶。 他俩悬于空中对峙,白公子气定神闲,双环皎若月色,游弋身前。精精儿持剑于掌,心中却起伏不定——其方才“驭水”之举,虽意在戏弄,然由此可见,其剑术业已出神入化。自己丸剑合一,仍无把握胜它,此役要么不发,若发必全力以赴。 暗暗将气息调匀,蓦地大喝一声,身与剑合,宛若一丈红绫,疾卷而至!白公子一声清啸,化作银链迎上。此番动静,早已惊起军中兵卒,纷纷奔向中军,只见大帐上空,一红一白,恰似两条幡子盘旋相击。 早有知机者奔入帐中,见此情景大惊,却不知如何相救,因麻菇乃隐娘师门山中之物,知道解法,便急命军校般来几坛醋,合酒与众人服下,方渐渐缓解。 忽然从帐顶大洞堕下一人,扑通摔在地上!却是精精儿,急呼: “师妹救我!” 隐娘虽不齿她这师兄,但见他半身染血,心中不忍。恰逢白公子残月钩飞至,急忙掠去,挡在精精儿身前,唤道: “白公子!不可杀他!” 残月钩于半空戛然而止,白公子若水银泻地,倏忽飞下。虽有些不愿,然碍于隐娘,仍将飞环收回。隐娘叹了口气,转身对精精儿道: “我虽救你这次,但若被空空儿师兄知道你在此处,恐怕无人可救,你……还是快些离开此地罢。” 刘悟在旁忽道: “不可放他离去,姑娘未曾听过纵虎归山么?” 隐娘双眉一蹙,冷笑道: “好,你若有本事,便将他留下。” 刘悟一愕,但方才经历,已知深浅,不敢顶撞隐娘,只对精精儿道: “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须告诉我一事,便由你离去。” 精精儿坐在地上,面色惨白,道: “事已至此,但凭你问。” “那封密函……可是你交与特使的?” 精精儿摇摇头,道: “此事我并不知晓,或许另有他人。” 刘悟一惊,忖道:莫非军中尚有奸细?却也无暇多想,遂道: “好,你走罢。” 精精儿慢慢爬起,忽然身子一颤,几欲跌倒。隐娘道他伤重,在旁急忙搀扶,精精儿苦笑道: “多谢你了,师妹……” 蓦地手臂一翻,擒住隐娘臂腕!隐娘只觉其手若铁箍禁锢,丝毫不像重伤之人。眼前红芒一闪,朱剑已凌于颈上!闻精精儿咯咯笑道: “好师妹,我若这般走了,岂非竹篮打水。” 原来他方才在空中与白公子缠斗时,已知其剑术在自己之上,但就此认输,却又不甘。遂打定主意,卖个破绽跌下,实只受皮肉之伤。此虽兵行险招,但已拿捏好隐娘心软,必会相救。果然,隐娘再堕其计。 众人皆惊,白公子双环倏忽飞出,黑星君更是怒不可遏,隆地一声,运起大铁球。精精儿掌中朱剑一紧,冷笑道: “仗着人多么?谁若擅动一下,我便要她身首异处!” 镜生大骇,急忙阻住白公子与黑星君,对精精儿道: “切不可伤她!” 见他们投鼠忌器,精精儿不觉得意,笑道: “少安毋躁,我无心取她性命,只须将真篆交出,我自会离去。” 隐娘只觉颈上丝丝凉意,若蛇信吞吐。虽懊悔不该轻信于他,却面无惧色,道: “说了早已灰飞湮灭,你便杀了我也是无用。” 精精儿哪里肯信,摇头道: “休要骗我,你现命悬一线,还是将真篆乖乖交与我罢。” 隐娘冷笑道: “可怜你精明一世,却被虚无缥缈之物迷了双目。以眼前情势,若轻举妄动,只怕你也无法全身而退。” 精精儿不由一滞——白公子与黑星君在侧虎视耽耽,若杀了隐娘,必难脱身。心下盘算,忽然狞笑道: “好,我不杀你,只将你慢慢切割而已,看你嘴硬到何时。” 掌中朱剑作势欲斩,忽闻镜生急呼: “住,住手!” 精精儿睨了一眼镜生,道: “怎么?” 镜生从怀中取出一物,道: “你,你要之物在此。” 隐娘一望,见他手中所持,却是那装有残铁的短匣。不由疑惑——原来镜生见情势危急,又别无他法,灵机一动,想到隐娘要自己复原的残铁,虽非真篆,但也是楚狂之物,于是拿出来救急。 精精儿将信将疑,道: “当真?你将真篆递来与我瞧瞧。” 镜生抹了把额上冷汗,道: “你先放了她,我便将真篆给你。” 精精儿哈哈一笑,道: “你当我三岁小儿,放了她,你还会给我真篆?” 隐娘忽道: “不要给他!真篆乃白公子黑星君之物,千辛万苦得来,怎能轻易与人?” 隐娘心肠虽软,却是冰心雪性,略忖已知镜生之意,故吐此言。果然,精精儿闻言心中一喜,不觉又信了几分,对镜生道: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给我,我即放了她。” 隐娘望望头顶,向镜生施个眼色。镜生已明其意,道: “好!我便信你一回——接着!” 将短匣抛向精精儿,手中却故意用了点力,短匣从其头顶飞过。精精儿心系真篆,未及多想,回首去望短匣落处。便在其心神松懈这一瞬,隐娘身形一转,避过剑刃,脑后羊角匕首飞出,已抵住精精儿太阳穴!斥道: “还不放手!” 白公子黑星君疾掠而来,成犄角之势,将精精儿围住。情势瞬时逆转,精精儿不禁面如死灰,放开隐娘臂腕,喟然叹道: “此乃天亡我,没奈何。” 望见地上短匣,心头愤懑,忖道:我既不能得,也决不让他人得到!挥剑斩去,怒道: “都是此物害我!” “笃”的一声轻响,短匣应声而裂,露出一柄匕首,其色如墨,尚有锈泽。被朱剑斩击竟无损伤,懒懒在地上翻个身,似睡梦方醒。弹动几下,猛地蹿起,尚还伴有怪啸,其声嗥嗥如猛兽,直击精精儿朱剑! 精精儿大惊!运剑相抗,他的朱剑也是多年修持之神器,却被墨色匕首如摧枯拉朽,绞成齑粉!匕首未停,射入其胸膛,直没至柄。 精精儿嗔目竭舌,却未倒地,忽通身颤动,如风中败荷。他本瘦若竹竿,此时面目五官,四肢发肤一齐向内萎缩,瞬间缩成杏核大小,“叮”的一声,随匕而堕。 蓦地清风荡起,将一袭空衣卷出帐外,如蝶而逝…… 只闻帐中一片呕声,原来诸将兵卒见此情景诡异可怖,纷纷作呕。隐娘也甚惊骇,呆了半晌,走到匕首前,俯身去拾。镜生腹中翻江倒海,兀自忍耐,见状大惊,呼道: “小心!” 略一迟疑,隐娘仍旧拾起匕首,却无异常,只见匕首色泽愈发深邃,方才锈迹业已不见。无暇细看,将其纳入怀内,只是地上那粒“杏核”,未敢去碰。 想到精精儿追逐《修仙真篆》半生,最后终为其死。其间因果,不禁喟然一叹。对白公子黑星君道: “走罢。” 又望了眼镜生,镜生明白其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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