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南江城内的南越山便是。南越山名镇百越,方圆数百里内可谓妇孺皆知、家喻户晓。但与山南麓苍松古榕掩映下的三仙宫相比,知名度好像还差一些。 三仙宫是南江现存历史最长、规模最大的一座道观,相传为东晋一位太守炼丹而建。道院坐北朝南,清虚幽雅。正殿为三仙殿,天地水三位老神仙慈眉善目、道骨仙风。几年前,三仙宫的经营者们,顺应市场需求,又将文圣孔夫子、武圣关老爷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起供奉院内,结果大受欢迎,四方学子、八方商人以及一些多灾多病、求子心切的香客们常来跪拜。 三仙宫香火一直旺盛。1600年来,据说除了抗战和文革时期,这座千年古观的香火就没断过。每逢初一十五或其它特殊节日,前来求神求签的、上贡认捐的、游玩参观的,可谓里三层、外三层,用摩肩接踵四个字来形容,可能不算夸张。 李翼龙一大早就被吴潼拖去三仙宫了。 三仙宫离歌舞团特别近。十年前,李翼龙也是这里的常客,但后来突然不来了。十年来,无论吴潼怎么劝,他就是不来上香。要不是昨天刚上任就摔了一跤,要不是笑死人一个劲替他神呀鬼呀地瞎分析,还说他命犯天狼,搞不好会有血光之灾什么的,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三仙宫。 李翼龙不肯来三仙宫的原因说起来特别血腥。说是十年前,南江城北也有一座道观,和三仙宫只差一字,叫三贤宫。三贤宫有个老住持六根未净,不知睡了多少常来求签的女香客,后来把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也睡了。小媳妇的老公知道后怒不可遏,立马杀了老婆,然后就揣上一把刀潜进了三贤宫,当天晚上,那个老住持就被杀了。小媳妇的老公极度仇恨那个老道,杀死后,又把老道的手、脚全部砍下,两只眼也被掏了出来,这很不算,老道那个玩艺儿和心、肝、肾也被割了下来,然后竟被油炸成四盘菜,放在了香案上。 此事经《南江晚报》率先报道后,举国振惊。凶手固然残忍暴虐,但那个道士也太荒淫,加上不久又报道一个和尚包二奶,李翼龙对佛门多年的好印象瞬间大变,从此再没去过哪家寺院和道观。 吴潼一路都在数落李翼龙,说南江大小十几家道场,就数三仙宫这家有求必应,逢凶就化吉,遇难能呈祥,神仙就在家门口,十年了你硬是不来拜,你就不怕将来下地狱?吴潼又说,人家惠远大师说,现在很多局长厅长,甚至市长省长还常来三仙宫拜拜呢,别说你一个小团长了,你成天小母牛晒太阳,牛B朝天的,你说你是不是和神仙有仇啊? “我哪是和神仙有仇,我只是觉得三贤宫那个老道不道。”李翼龙只说这一句,吴潼马上又来了,说那是三贤宫,又不是三仙宫。再说了,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那道士也是个大活人、大男人,那也是生理需要嘛。你说他们要是不解决了,怎么能全心全意地为群众服务啊。再说那只是道士嫖,又不是神仙嫖,你十几年都不来拜神仙,怎么说都是对神仙不敬。李翼龙你给我听好了,等会儿你要是不给几位大仙多磕几个头,小心你我敲烂你的头。李翼龙知道吴潼话匣子一打开,就跟大坝决口似的,想堵都困难,也就不怎么理她,任由她一个人在那发大水。 捐了一圈钱,听了一大堆吉利话,李翼龙心里踏实多了,仿佛真的得到了大仙们的庇佑。李翼龙看看表,已是十点多了,想到新官上任,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便催吴潼赶紧打道回府。吴潼说你别急,我再带你拜拜惠远大师,他的签特别灵验,很多人求,你也去求一支。 东客堂不大,摆设极简单,除了一张看不出是哪朝哪代的八仙桌子和几张同样有些年头的红木凳外,屋内空空如也。吴潼说的那个惠远大师正斜靠着八仙桌听手机,一条腿横在板凳上,四仰八叉的,嘴里宝贝长宝贝短的叫着,不知在和那个宝贝说话。大师一听吴潼来了,立即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部手机,对吴潼和李翼龙先是一通阿弥托佛。 看上去,大师也在50岁上下。让李翼龙有点吃惊的是,大师比他还胖,腰像水桶一样粗,脸比脖子还宽,全身肉嘟嘟的,像个弥勒佛。李翼龙想,八成这个老道平时吃的不是斋饭,而是烧鹅。 李翼龙不知道吴潼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大师的。两个人显然很熟,吴潼什么客气话都没有,一进来就说你别装了,快把你的签拿出来,让我老公摇一支。大师还是阿弥托佛地,笑眯眯地看了看李翼龙,不慌不忙地从道袍里掏出一把签,然后放在签筒里,让李翼龙摇。 李翼龙本来对道士就有成见,现在越看这个大师越像个假冒伪劣,心里有点轻蔑,也就不想摇了,直接从签筒里抽了一支。李翼龙拿起一看,立即心花怒放,原来自己抽了一支上上签。只见那签面上刻着三行红字—— 第八十八枝上上劉向得志 太乙燃藜照讀書,十年窗下苦功舒, 揚眉吐氣袍添錦,駟馬高車擁道呼。 背面还有两行解签小字:求得此簽者,必有貴人得助,萬事吉祥,必定官財兩旺、心想事成也。 李翼龙看完这支上上签,高兴得不得了。再看那个大师,也不像假冒伪劣了,当即就要请大师吃饭。大师笑了笑,也不客气,说吃饭就免了吧,施主若是诚心,就请贫道去艳火歌舞厅玩玩吧,那才是男人玩的地方啊,阿弥托佛…… 李翼龙彻底晕倒。回去的路上,李翼龙赶忙给刘项武说了这事。刘项武在手机里大笑,说老李啊,要是念念和你们新招的那些四川美女都来艳火,别说这个老道了,只怕连神仙也不想上天了。哎老李,你和念念谈了没有……
2 李翼龙知道,刘项武一直惦记着念念。在李翼龙眼里,刘项武就是一条雄激素超常一千倍的种驴,一见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准会发情。什么对念念只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扯蛋! 李翼龙虽然对这个风流成性的款爷十二分瞧不起甚至还很厌恶,但也不好得罪他,毕竟人家投了大把的银子。作为交换条件之一,李翼龙是有义务安排念念去艳火歌舞厅唱歌的。 按说一个团长安排一个歌手去演出而且是有偿演出,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李翼龙就是难下决心。倒不是舍不得把念念送进艳火那个虎口,而是舍不得让他的外甥女嘉琪离开刘项武那个狼窝。 吴潼知道李翼龙的心思,直骂李翼龙贪心不足。吴潼骂起李翼龙就跟训孙子似的,怎么损就怎么骂,而且猛打机关枪:“知足吧李翼龙,刘大头能让你这个老知青当上团长,那也是你祖宗烧了高香。人家既让你掌权,又给你投钱,就算是玩玩你那个小外甥女,又算什么。再说了,你那外甥女既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刘大头能看上她,能给她买这买那,那已经不错了。操他大爷的,我侄女还不是被他白玩了,至今什么还没捞到呢。” 李翼龙心说,就吴滟冰那种公共汽车,也值得一提,刘项武上她,没准吃了蒙汗药呢。 李翼龙心里正骂着,吴潼的机关枪又响了:“你给我听好了李翼龙,刘大头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他要泡周念念,不找你照样可以弄到手,你以为非你不可了是吧。刘大头让你叫周念念,那是想走捷径,你还不趁早做个顺水人情,傻B啊你。你为嘉琪操什么闲心啊,那丫头比狐狸还精,她要是吃亏了,我连吴都不姓了我。” 李翼龙被吴潼骂了一通,心里虽然不悦,但觉得吴潼骂得还是有点道理的。这个时候,的确不该再顾嘉琪了。眼下是新官上任,他必须踢好头三脚。一、先把人心稳定好,特别是那个李萍和张雨声,更要稳好;二、把新班子搭好,特别是那个陈锐,赶紧把他开了;三、把刘项武伺候好,把该要的钱都要到,然后把那台晚会和那张唱片全力做好。李翼龙觉得这些才是他该想的事,真他妈的糊涂,怎么刚才又想到嘉琪身上了。 一回到歌舞团,坐在崭新的办公室里,李翼龙感觉比赢了人上人一盘棋还要爽。好些天没和人上人下棋了,李翼龙心里有点痒,心里琢磨着,过几天如果有空,还得赢那小子一把,让那小子再把嘉琪的洗脚水重温一遍。 李翼龙正在胡思乱想,吴潼来电话了,说省工会那个卫副主席刚刚来电,问那张唱片做得怎么样了,老家伙希望在五一前首发。李翼龙说,那恐怕来不及了,我这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哪有时间顾你的唱片,你给那个死老头说,就说我们必须保证制作质量,等五一之后再发吧。 放下电话,李翼龙马上叫来了笑死人。笑死人就住团内,看上去还没睡醒,只穿一件女式睡袍就上来了,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讨厌,什么事那么急呀,人家还没睡醒呢,讨厌!” 李翼龙一看笑死人那个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老肖,你好歹也是个队长,你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服人啊?” “哟,我的哥哥,刚当团长就训人呀。我这个小队长,官不大,*****事倒是不少,人家还不想干呢。你撤了人家算了,哼!”笑死人一哼,嘴都撇到耳朵上了。 李翼龙笑了:“谁说要撤你了。我是让你注意形象。嗨,不给你说了,今晚上,你、滟冰、舞蹈队那几个女孩,还有张雨声他们,照常去艳火吧。” “真的?”笑死人马上乐了,眼睁得像鸡蛋,咧着个大嘴说,“还是哥哥理解我们,这阵子龙奶奶不让我们去,快把人家给憋死了。你看,人家的小肚肚都鼓起来了。”说完撩起睡衣就让李翼龙看。 “别别别,”李翼龙连忙让笑死人拉下睡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下午两点,你让张雨声到我这来一趟。还有,你让念念也准备一下,让她也尽快去艳火唱歌。曲目和报酬,艳火的人会给她谈。” “好的哥哥。不过……,我得给你说一声,念念毕竟是个实习生,还不是正式演员。从前郑岷那么重用她,老歌手们意见都很大呢,人家这个队长很难做吔。我说哥哥呀,滟冰是咱自己人,晚会的那首主题歌,要不别让念念唱了,就让滟冰唱算了。” 李翼龙心说,这个同性恋倒是挺会拍马屁的,怪不得这么多年的歌队队长做得挺稳当的……
3 张雨声三点多才到团办。看上去,他又瘦了不少,脸黄黄的,眼黑黑的,眼睛明显有些凹陷,胳膊像话筒那么细,上衣和裤子空荡荡的,整个人不仅特别瘦弱,而且没有精神。李翼龙知道,要不是靠点白面撑着,这小子恐怕连拿鼓槌的劲都没了。 要说这张雨声也够惨的,一年内居然坐了两次大牢!30出头了,也没个女朋友,除了笑死人,好像没什么人疼他。 张雨声高中读了六年!高三当成本科读完后,他才考上一家音乐学院,主修作曲。大四那年,眼见就要毕业了,小子不知怎么沾上了粉,结果被政府关了半年,毕业证没拿到,却拿到了一张劳教释放证。 大牢坐完后,张雨声去了深圳。凭借一手让人眼花缭乱的鼓艺和一副沙哑有味的嗓子,很快在一家四星酒店做了乐手兼伴唱再兼DJ,收入和前景都不错。快三十的人了,政府帮教了半年,按说应该回头是岸、走向新生了,哪知这小子经不住诱惑,不光又吸上了,而且还和歌舞厅的一个鸭子住到了一起,转眼又加入了“同志们”行列。几个月后,政府大搞精神文明建设,这小子又给抓了,一蹲又是一年多。 二出宫之后,张雨声在政府的感化下,决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深圳不好混了,他就到了南江,在一家乐器店做了销售代表。张雨声白天卖乐器,晚上去炒更,三炒两炒就炒到了艳火。那艳火是个大染缸,张雨声“扑通”一声掉进去之后,想当五好市民都难。一个月不到,在笑死人同志的温暖怀抱里,张雨声又成了狂吸海抽拼命摇的好同志。一到晚上,在那些粉啊丸啊的刺激下,白天还是病怏怏的张雨声,总能兴奋得像一头公狼,疯狂地击鼓、疯狂地伴唱、疯狂地嗥叫,疯狂地带领着台下数不清的疯男疯女,疯喊各种流氓口号。 张雨声遇到李翼龙,还是春节前的事。 那天,李翼龙去琴行购买乐器和录音设备,正好张雨声在。两人一聊,居然还是校友。原来李翼龙也在张雨声肄业的那家学院进修过。 两人越聊越投机,中午就在琴行附近找了一家“湖北佬”,喝了一瓶“九头鸟”。可能是小酒烧的,平时稳重谨慎的李翼龙当即决定从张雨声那里购置全部设备。张雨声喝得虽然也不少,但很清醒,立即承诺让老板重谢李翼龙。果然,收到支票的第二天晚上,张雨声真的把30万的回扣,送到了李翼龙家里。 李翼龙轻松赚了30万,自然更喜欢张雨声了。当时正值组建电声乐队,李翼龙一想有个心腹,二想堵住张雨声的嘴,便把他招到了团里。哪知这小子在大学就有前科,事先也没告诉李翼龙,等到李萍调阅他的大学档案后,大家这才知道这小子是个瘾君子,而且还是被学校开除的。 政历不清白,郑岷自然不愿意调进张雨声。李翼龙便以各种理由力保,有一阵子,李翼龙确实为这小子操了不少心。后来笑死人和张雨声粘到一起了,笑死人也在郑岷那里猛夸张雨声。就这样,张雨声直到今天都没被炒掉,当然,也没被调入。 此时,李翼龙看着骨瘦如柴的张雨声,骂也不好,疼也不是,便问张雨声有什么打算。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打算,过一天是一天吧。”可能是毒瘾来了,张雨声忽然流了一串鼻涕。他忙把鼻涕吸溜进去,说,“团长,您快说吧,我有点……顶不住了。” 李翼龙马上语重心长:“雨声,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咱不吸不行吗,咱戒了多好,多少人吸那玩艺最后都完了,你难道也不要命了不是?” “这个,我,我……”张雨声鼻涕不停地流,有点说不下去。 李翼龙叹了一口气:“唉!你要是不吸那玩艺儿,郑岷和李萍也不会卡你那么久。你也知道你的档案情况,这半年要不是我拼命保你,他们早已把你赶走了。” 张雨声鼻涕流得更凶了:“这我知道,我让团长费心了。我没什么报答团长的,团长如果觉得我还有用,以后需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吩咐。”张雨声一边抹鼻涕,一边表衷心。 李翼龙对着鼻涕横流的张雨声,心里一阵恶心,虽然极不情愿谈下去,但为了稳住张雨声,他还得耐心鼓励:“雨声啊,你怎么会没有用呢。你也算是科班出身,基础不错,我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从现在开始,好好振作起来,多写点曲子,多编些歌,多参加一些比赛,多拿点奖。依你的基础,只要好好干,总不会比那个四川佬陈锐差吧。” 张雨声继续抹鼻涕:“团长抬举我。陈锐那么全面,我哪能干过他。” “你错了。他一个鸟农民,能成什么气候。我就给你交个底吧,很快我就会让那个农民滚蛋。他走后,我想把你调到创作室来,你以作曲编曲为主,兼做你们乐队的队长,你愿不愿意?” 张雨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说:“我?我做队长?” “是啊。不相信吗?雨声,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好给我争口气。当然,我用你是有条件的,你必须把那玩艺戒了,我不能让别人攻击我重用一个吸毒的。” “我戒!我戒!我一定戒!”张雨声没等李翼龙说完,一把抹干鼻涕,立即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李翼龙这时才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两万块钱。你尽快回学校一趟,直接去找作曲系的王主任,我已同他说好了,他会重新给你做一份干净的档案。千万记住,这事不能和任何人说。新档案来到后,我会做局里的工作,让你以应届毕业生身份进入歌舞团。我看你今天晚上就去吧。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李翼龙说完,把信封轻轻推向张雨声。 张雨声连忙把信封推回:“团长您这么帮我,哪能再让您破费,我还有些钱,你快收起来。” “那好吧。”李翼龙本来就没打算给张雨声出钱,也知道张雨声不会要,刚才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他拿起那信封,在手里拍了拍,然后看着张雨声说,“雨声,上次那30万……” 张雨声鼻涕虽然流个不停,但脑子还没流出来,他明白李翼龙的意思,就使劲笑了笑,马上装起了糊涂:“什么30万?团长你说什么呀,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翼龙往后一躺,舒心地笑了。有权真他妈的好,让人当孙子都成,要是李萍也能这么乖,那就更好了。李翼龙看着张雨声,惬意地想……
4 想谁谁到。张雨声前脚刚走,李萍后脚就进来了。李翼龙这两天还没想好怎么稳住李萍,一见李萍,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李萍打扮得还是那么得体。头发光溜溜地,高挽在后面。一套浅色的职业装,一个皱褶都没有,身子挺挺的,像个星级酒店里的资深经理。 李萍一进来就坐在她买的那张沙发上,乜斜着李翼龙:“怎么,把那个同性恋摆平了?” 这话有点不顺耳,但李翼龙没生气,也回了李萍一句:“哈哈,劳你操心。听说李副这两天很不舒服。怎么着,是来请假休息的?” 李萍也不生气,往后一躺:“哟,真让你猜对了,我还真是来向您请假的。不过不是休息,是去学习。等我学习结束了,水平提高了,特别是防御能力增强了,也好给您做搭档啊。”李萍话中有刺,绵里藏刀。 李翼龙正愁不好安抚李萍,一听她要请假学习去,心里窃喜,就开始讥讽李萍:“谦虚,嗬嗬,李副谦虚。您还要学习吗?您那身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用起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啊。比如上次你独战郑岷,那可是一箭穿心,一锤定音啊,我李翼龙自愧不如!” “夸我还是骂我呢?怪不得别人说你喜欢老子、庄子、孙子,老庄(装)孙子,还真是啊。就算我像你说得那么妖魔,那也不及你啊。这最后还不是你上了我下了。” “我知道你想不通。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不是想不通,是根本没想到。”李萍笑着说,“老李,现在就咱两个人,给我说句实话行吗,你是怎么搞定刘项武的?是你老婆的侄女助了你一臂?还是你的外甥女帮了你一腿?我就是想不通,刘项武忽然之间,怎么肯为你出那么大的力?” 李翼龙明知李萍心里窝火,还要火上浇油:“真不好意思,又得让你失望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哪能轻易泄露。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没有你想得那么淫荡。我李翼龙能坐在这里,那说明我运气好,谁让李副的点那么背呢。不过,李副做团长的经验可比我丰富多了,你做十几年了吧,我还真得向你请教啊。”讥讽中,李翼龙给李萍留了一个台阶。 李萍知道李翼龙是在嘲弄她,便从沙发上坐起来,冷笑道:“但愿我能帮上你。不过,我想给你提个醒,刚才那个同性恋,你得好好帮帮他,哪天他没钱抽了,抗不住了,失去理智了,咬你一口也有可能。” 李翼龙哈哈大笑:“多谢李副提醒。我知道您一直关心那件事。没关系,你要是真觉得里面真有什么猫腻,现在仍可举报。万一也能查出我贪污受贿,这团长的位置还是您的。不过吗,我也想给李副提个醒,你若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而是仅靠联想、猜测、推理、臆断,那以后就请您紧闭尊口。万一哪天我也失去理智了,咬你一口也有可能。李副,咱俩同事二十多年,一个楼一个院,低头不见抬头见,上个月你还拉我搞统一战线,你总不会逼我做些不利于安定团结的事吧,啊?” 李萍见李翼龙镇定自若,心想肯定摆平张雨声了,就不想再打心里战,马上鸣金收兵:“老李,你看你,我给你提个醒,你就说了这么多。我要是真想把你怎么样,还会等到现在啊。往后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不折不扣地、全力以赴地支持你的工作。” 李翼龙知道李萍说的不是实话,便在鼻子里笑了一声:“那就好。” “给你请个假,”李萍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李翼龙,“文化部和北大办了一个文化管理研究生课程班,你也知道,我早想充充电了,适应新形势嘛。希望您支持一下,局长已经批了。” “噢?局长都批了,我哪敢拦你啊。去吧,北京现在春暖花开,正是好玩的时候,刚好你也可以散散心。”李翼龙精得很,把李萍心里的想法一下抖了出来。 李萍马上反唇相讥:“你不也是求之不得吗,我这一走,也省得给你碍手碍脚了,你不正好可以大展身手吗?”李萍迎着李翼龙的目光,又补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两个对手微笑对视着,笑得都是硬梆梆的,仿佛都想把对方的心思完全看透……
5 李萍一走,李翼龙立即组阁。一切如他所愿,班子搭得特别顺利,一个公开反对的都没有。组完后,李翼龙没忘给李萍打个长途,象征性征求了她的意见,免得将来被她扣上一顶独断专行的帽子。 李翼龙搭的是一个牢不可破的班子。 他首先做通了笑死人和舞美队老队长的工作。两个人一个是同性恋,一个是炒更天王,前者太损歌舞团形象,后者太损歌舞团利益——那家伙经常把团里的灯光、音响甚至舞台置景和服装、道具什么的,成车成车地拉出去干私活,早已发得不清不楚。李翼龙对他羡慕得要死,舞美队的这个肥职,岂能让他再干下去。李翼龙马上把舞美队老队长提做副团,把笑死人也提做艺术顾问,同样享受副团待遇。两个人看上去都升了一级,其实一点实权都没有,心里虽然都不乐意,但嘴上还得向李翼龙表示谢意,尤其是舞美队那个老队长,突然间断了财路,恨不得马上拉条电源线,把李翼龙活活勒死。 李翼龙让人上人做了歌队队长。那小子毫无思想准备。李翼龙同他谈话时,他感动得直想哭,坦言这回更是人上人了。 创作室主任的位置,李翼龙让给了那个“大腕”。不知为什么,大腕竟然不想干,非说想去北京发展,弄得李翼龙给他做了半天的工作。 乐队队长当然是张雨声的。李翼龙虽然极不愿意让一个瘾君子加同性恋走上领导岗位,但为了稳住这小子,只能闭上眼先用他。好在乐队也就那么几个人,没有什么重要的领导工作可供张雨声做。 “海龟”做了舞美队的新队长。海龟是王大庆的人,李翼龙和王大庆现如今已经亲如兄弟,自己的人当然要用。再说海龟学历最高,用了他,那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谁也说不出什么。 舞蹈队队长暂时没动,小伙子干得不错,人也老实,也不是那种喜新不厌旧的花花公子,而且积极要求进步,入党申请书已写了五次,李翼龙一直很喜欢他,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办公室主任和后勤主任都没动。两人都会见风使舵,李翼龙一上台,他们马上登门道贺,又是送礼送钱又是表衷心诉衷肠,让李翼龙立马断了换人的念头。李翼龙本来就不想大换血,既然人家这样爱戴他,那就用呗,真爱假爱先不管它。 班子搭好后,李翼龙马上开了一个全团大会。欢快的音乐声中,新班子闪亮登场,就跟运动员入场似的,特隆重。会上,李翼龙又把搞好晚会的重要性重申了一遍,并再次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台下的员工都被鼓动得仿佛吸了大麻,群情一片激昂。只有陈锐好像吃了摇头丸,坐在人群里,不停地摇头。 李翼龙还是看到了陈锐的怪异表情。他当然不能允许一个农民公开表示对他的不敬。会后,李翼龙让大腕马上去叫陈锐。他要把那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农民赶出歌舞团,赶回四川去。可就在这时,一件让李翼龙和陈锐都没想到的伤害案,就在歌舞团的大门口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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