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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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丽江,凯昕的心情就好了一大半。远处的雪山、眼前的古城、脚下的青石板路、耳畔丝丝扬扬的古乐,这个茶马古道上的古韵小城,让来自浮华世界的凯昕一见倾心、一见钟情。高原明朗的阳光和清爽的风,空气中弥漫的歌声和笑声,把凯昕昨夜的郁闷一扫而光。她决定在这个素有高原姑苏、小资天堂之称的纳西古城里好好玩几天,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去下一站。 凯昕昨晚确实被陈锐气得哭了一夜。她没想到,恋上陈锐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早上起来,凯昕不想惊动鼾睡中的父亲,她把几套特休闲的衣服装在拉杆箱里,又带了一些随身用品,然后悄悄留下一张字条,然后直奔机场,然后买了一张直飞丽江的机票,四个小时后,凯昕就到了这座心仪已久的古城。 早听说丽江是一个容易发生艳遇的地方,凯昕想在这里多玩两天,没准真会有一场风光雪月的故事突然发生呢。她现在空虚得很,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真有一位挺不错的帅哥与她不期而遇,并愿意陪她一路同行,她是否能够抗拒得了? 冲完凉,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出门时就没电了,凯昕连忙取出快充器充电。刚充一会儿,短信铃声便“辟里叭拉”响个没完。凯昕拿起一看,居然几十条短信,全是她爸和陈锐、念念发来的,内容几乎一致,都是问她现在在哪里,让她速回电。 凯昕见大家担心坏了,忙用酒店的电话给老爸报了平安。刘项武此时正在南江急得坐立不安,一听是女儿的声音,又惊又喜又气又恼,两句话没说完,就把凯昕大骂一通,勒令她马上回南江。凯昕说,就不回,什么时候游完了纳西古城、游完了香格里拉、游完了西双版纳、游完了苍山洱海,什么时候再回去。刘项武在那边气得大叫,凯昕在这头乐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安慰老爸,说她是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出来的,不会出事的。刘项武拿女儿没办法,只得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独自外出,并让每天汇报行踪至少三次。凯昕嘻嘻哈哈地说,老爸的话就是圣旨,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另外拜托老爸,再往我的卡里存几万块钱。 放下电话,凯昕又给念念回了短信,说她在丽江,让念念不必担心。短信刚发出去,陈锐的电话就来了。凯昕一看是陈锐的号,听都不听就挂了。陈锐再打,凯昕又挂断。再打,还是挂。 陈锐无奈,便给凯昕发来一条短信。凯昕读完忍俊不禁,只见上面写着:欣闻刘总正在糟蹋云南,特作《新芦笙恋歌》,请按原曲演唱:阿哥阿妹情意深,阿妹一定要开心,不然你爸又来团,扒俺的皮来抽俺的筋;阿哥阿妹情意好,阿妹千万别乱跑,阿妹若是不见了,俺的小命也难保;阿哥阿妹情意长,我猪阿妹喜洋洋,彩云之南逍遥游,不要再怪屎壳螂:) 读完陈锐的短信,凯昕哭笑不得。陈锐幽默、含蓄的关心虽然已不能像往常那样动不动就让她欢呼雀跃,但读起来还是挺开心的。从家里出来后,凯昕想了一路,想她与陈锐从相识到昨晚的无数个日子,总体说来,都是挺开心的。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凯昕也想明白了,她与陈锐或许真的不能成为相亲相爱的恋人,但只要她愿意,他们肯定还能成为很知心、很亲密的朋友。凯昕不想失去这位除了脾气之外各方面还算优秀的学长,但暂时也不想理睬这个让她哭了一夜的家伙,她想把陈锐从心里先赶出去,让大自然清新的风,重新鼓进她的心房。 拉开窗帘,古城古朴的景色,恍若隔世的一幅画,如梦如歌地浮在窗外。凯昕心里一阵激动,她忙换上一身休闲装,带上房门,一头扎进了高原斑斓的阳光里…… 2
晚上,李翼龙正在看《焦点访谈》,吴潼兴冲冲地回来了。一进门,吴潼就仍给李翼龙几张照片,说:“看看吧,那个老东西我给搞定了。” 李翼龙拿起照片一看,笑笑说:“操,还是你侄女厉害。” 几个小时前,李翼龙和吴潼看完陈锐写的那首《向后转》后,两口子都傻了。他们都没想到,陈锐不光不买他们的帐,不领他们的情,而且居然连工作都不要了。 陈锐一走,李翼龙在办公室气得直拍桌子,吴潼就在一旁骂:“你他妈的发什么疯啊?!你生气有个屁用啊?!敢紧想办法,怎么稳住那个姓卫的,怎么稳住刘大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正在焦头烂额时,刘项武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李翼龙一听刘项武是来找陈锐问罪的,心中窃喜,忙把吴潼拉到门外,小声说:“你赶紧去搞定工会那个姓卫的,用什么方式我不管,只要不退他30万就行。刘大头这里我来搞定。”说完就把吴潼推下了小办公楼。 等刘项武冲到陈锐的房间发完一通火,李翼龙忙把刘项武接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张雨声送给他的特级信阳毛尖,请刘项武消消气,品品茶。 刘项武刚坐下,凯昕就来电话了。刘项武还在气头上,不由分说把凯昕了一通。骂完凯昕仍不解气,又拍着沙发对李翼龙喊:“你赶紧把那个四川佬给我赶走,让他给我滚回四川去。” 李翼龙也不急,一边给刘项武冲泡功夫茶,一边说:“恐怕不行啊。咱们这台《打工者之歌》晚会,大部分都是他的作品,要是把他赶走了,晚会肯定不好搞了。” “呸!少了谁地球都能转,别说他一个破作曲的。我就不信,没有他,你就玩不转?你不也是一个作曲家吗,不用他的歌,你就不能自己写,你就不能找别人写吗?” 李翼龙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看刘项武表态了,马上说:“好。这个农民的歌一股牛屎味。当初郑岷用他那么多作品,我虽有意见,但也不好反对啊,我也是作曲的,我怕大家说我心胸狭窄,容不下同行啊。您现在是这台晚会的投资人,你不想用他的歌,我当然要听你的。只是,重做一批歌,晚会的成本……,” 刘项武财大气粗:“不就是多花几个钱吗,还要加多少,你说个数吧。省得老子以后看到这个混蛋的名字就烦。” 李翼龙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说:“回头我们再好好算一下,最迟明天告诉你。哎呀,有你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就是累死也高兴了。喝茶,刘老板。” 刘项武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老李,念念的那个MTV,你准备什么时候拍啊?好像你要的40万,我的财务已经给你了吧?” 李翼龙马上回答:“噢,这事我已经给钱璟说了。钱璟上次已拍了一个二重唱版本,有些素材还可以用,这次再拍,应该很快的,你放心。” “你让钱璟抓紧拍,这是我送给念念的特别礼物。我希望能在20天内,看到念念的MTV。” 刘项武一走,李翼龙马上电告吴潼,说刘项武已同意再出一笔钱,重新制作一批新歌。吴潼高兴得要命,说:“还是老公有办法,这样既能摆脱陈锐的版权限制,咱又能再赚一笔,高,实在是高。” 李翼龙问吴潼:“怎么摆平那个死老头,你想出办法吗?” “还没有呢。刚给老家伙通完电话,电话里他还是坚持让我们五一前出唱片,要么就退款。” 李翼龙忙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吴潼停了一会儿,才说:“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让滟冰出面了。” 李翼龙忙说:“这不就是好办法吗,只要那老东西不让咱退钱,你就让滟冰再牺牲一回吧。” 吴潼忙骂李翼龙不是个东西。李翼龙也不恼,嘻嘻哈哈地说:“你侄女反正壮烈无数次了,再多一次又算什么。她若是能把那个死老头弄舒服了,没准老东西还愿意给她出专辑呢。你现在在哪?” “我在艳火。滟冰已来到了,老东西说马上过来唱歌,然后和我们一起吃饭。” 吴潼刚和李翼龙说完,卫副主席果然兴高采烈地来到歌舞厅了。吴滟冰紧挨着卫副主席坐着,又是帮他点歌,又是和他对唱,又是给他喂水果,老家伙哪里受得了吴滟冰那几套功夫,十分钟不到就不能自持了。吴潼见状,赶紧借故离开包房。刚出门,老家伙就把一只手伸到吴滟冰的屁股下了。 门外的吴潼,忙把包房内的现场实景,拍到了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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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之窗”风情文化村座落在风光旖丽的深圳湾畔,是一座极具民族特色的大型主题公园。 公园占地几十公顷,几十个原色原味的少数民族村寨被复制在园内,风情各异,多姿多彩。游客们不出公园即可领略众多民族的建筑艺术、歌舞表演和工艺制作,品尝各民族的风味食品,欢度各民族的喜庆节日,所到之处,无不赏心悦目。正因为如此,这座风格鲜明的主题公园,自开园以来,一直顾客盈门,财源茂盛。 郑岷现在是这里的副总兼艺术团团长,直接负责中心舞台和各个村寨的演出工作。从上午十点开园,到晚上十点闭园,公园每时每刻都有演出。艺术团演职人员近千人,大小节目数百个,工作量相当大。别看郑岷拿着七位数年薪,而且配车配房配秘书,其实肩上的担子和心里的压力,可比在歌舞团重多了。 陈锐赶到风情村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多了,56个民族的“百艺大游行”正在火热上演。陈锐站在公园大门外,就能看到载歌载舞的演出队伍和欢呼雀跃的游人。歌声、乐声、笑声、喊声,声声入耳,灯光映照下的民族风情村,已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是公园一天中最忙的时候,陈锐来的明显不是时候。大游行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中心舞台的大型民族歌舞展演。郑岷刚来公园,很多事需要他做,需要他了解和协调,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陈锐。 郑岷让助理先把陈锐接到中心舞台的观众席上看节目,直到演出进行一多半后,他才匆忙走过来与陈锐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举起对话机,急匆匆地跑回了后台。 台上,五彩缤纷的灯光在旋转,鲜艳夺目的服饰在绽放,野性而优美的歌声在流淌。 台下,五湖四海的游客不停地欢呼、鼓掌。 忽然,陈锐听到右前方一个女孩的笑声很熟悉,他伸头一看,原来是歌舞团门口打字店的那个女孩,旁边坐着的居然是人上人,人上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已把女孩紧紧地揽进怀里…… 郑岷台上台下忙完后,已快十点了。看见陈锐还在观众席上孤零零地等他,连连表示歉意。陈锐也说不好意思,说真不知道你晚上也这么忙,若是知道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添乱。 离公园不远有家旅游宾馆,郑岷带陈锐开完房,就把陈锐带到宾馆旁边的一家川菜馆里。郑岷点了几个地道的川菜,要了两瓶啤酒,算是给陈锐接风了。点完菜,郑岷喘了一口粗气,又问陈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干吗来得这么急?陈锐喝了一口茶,这才把辞职的事给郑岷说了一遍。 郑岷听完明显不高兴,马上批评陈锐,说:“小陈啊,不是我怪你,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李翼龙要你把作品卖给他老婆,让你担任制作中心主任,至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目前还得用你。你就顺手推舟、顺手发财,把作品卖给他们有什么不好?以后若想出版唱片,照样可以出嘛,干嘛非要急着辞职呢?这下好了,你的工作没了,念念也没人照顾了,你在南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说你一个快30的大小伙子,怎么还像个孩子啊?!” 陈锐等郑岷数落完,嘿嘿一笑:“团长您骂得对。我这个狗屎脾气今后一定改。不过,您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李翼龙简直就跟黄世仁逼杨白劳签卖身契一样,硬逼我签字画押,我实在是受不了他那个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鸟样。再说你也知道,自从你离开歌舞团后,我就不想在那里干了。要不是为了照顾念念,我早辞了。嘿嘿,团长,别生气嘛,都怪我不好。我快饿死了,我先吃了。”陈锐说完,一边喝酒,一边把刚上来的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 郑岷夹了一粒花生,盯着若无其事状的陈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拍屁股就跑了,念念怎么办?” “我想了。”陈锐边吃边回答,“团长,我今天来你这,也是想问问你,你能否把念念要到你们公园的艺术团来实习?你这里条件也不错,等她毕业了,干脆让她直接来深圳算了。念念能在你身边,比在哪里都好。” “不行,绝对不行。”郑岷还没等陈锐说完,连忙打断,说,“我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个艺术团的演员太难管理了。他们每天直接面对游客,诱惑太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刚来不久就被一些富商包走了。念念那么单纯,长得又漂亮,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工作。南江歌舞团虽然现在还是不死不活的,但毕竟是一个正规大团。念念在那里,从长远发展上看,肯定比来深圳要好,你可千万不要劝她到这里来。再说,我对这里的工作很不适应。一是人员结构太复杂,管理工作太重,压力很大;二是工作时间太长,节目太多,我感到很累;三是老板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一切都要从公园的创收上考虑问题,艺术追求在这里绝对从属于经济效益,这与我进公园想做大节目、想搞大晚会的愿望是对立的。说真的,我在这里感觉不开心,我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 “这样啊?”陈锐有点失望。 “哦,对了,念念去刘项武那里唱歌,你怎么没有制止她?”郑岷问。 陈锐忙说:“她事先也没告诉我。那天她去艳火,我还和她大吵了一次。不过你不要担心,念念说了,她不会唱多久的。她就是想挣点钱,想再多登一些广告,在报纸上找找她父亲。她跟我说,最多唱几个月就不去了。” 郑岷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担心念念在出什么事啊。这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娘,命太苦了。以前我们都在歌舞团还能护着她,现在你也走了,万一刘项武那个老色鬼对念念图谋不轨,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应对啊。” 陈锐见郑岷忧心忡忡,便放下碗筷,对郑岷说:“团长你只管放心,念念对刘项武一直防备着,只要她不给刘项武机会,刘项武就不好得逞。我来深圳前,已和你家阿姨说了,让念念暂时搬到你家去住,一方面念念能陪阿姨说说话,另一方面阿姨也能照看一下念念。既然你不同意念念到深圳来,那就让她留在南江吧。我想好了,我回去后就在歌舞团附近租一间房子,念念晚上唱完歌,我负责去艳火接她。团长你放心,太远了我不敢保证,至少在念念实习结束前,我能保证她毫发无损。” “那就好。说说你自己的打算吧。” 陈锐一笑:“我好办。我还有些积蓄,暂时也不想去找工作。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把‘人在他乡’这个系列活动搞起来。能把这个大活动搞好了,我觉得比在任何地方打工都有意义。团长您说是不是?” “那倒是。这样吧,你明天先在民族之窗和世界之窗这两个公园玩一天,特别是世界之窗那个环球舞台,你也好好看一看,你那个大赛的总决赛晚会,完全可在那里搞。五一黄金周肯定人很多,到时候我肯定更没时间了,等一会我就给赵老板打电话,让他明后天就到深圳来,我们好好议议你的方案。我估计问题不大,赵老板应该没有理由否认你那套完整的设想。来,陈锐,什么也不说了,我就祝你从此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吧。” 陈锐高兴地喝了一个满杯。窗外皓月当空,陈锐发现,夜幕下的深圳原来那么祥和、那么美。陈锐心头一热,他知道,那是被郑岷暖人的话语吹拂的。在遥远的异乡,一个只有梦想的年轻人,能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师长呵护着、鼓励着、扶持着,陈锐真得很感动、很感激。 几个月后,陈锐组办的“梦想快车艺术团”轰动全国后,《巴蜀都市报》那位著名的美女记者张雅荻专程南下采访。在饭桌上,张雅荻当着投资商赵老板的面问陈锐,活动如此成功,你觉得对你帮助最大、最想感谢的人是谁?陈锐脱口而出:郑岷!是我的老团长郑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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