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历经一年的周折,子儒终于到香港和妃儿团聚了。她们沉浸在团聚的欢乐中,他们没料到不幸与悲剧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 子儒发誓:“妃儿,不做出成绩,咱不举行婚礼,我要用我的实力来置办婚礼,不能躺在舅舅怀里生活。” 自从妃儿走后,子儒虽然没想离开大陆,但他意识到改革开放将需要一专多能的人才,吸取妃儿刚到港时的教训,他专攻英语,目的也是为自己备一条后路。这四年,他对经贸涉及到的专业词汇及商务谈判中涉及到的各门类术语,逐渐学习,反复训练口语,所以,他到港后,很快适应了商务公司的工作。 魏思路没想到大陆的政工干部这么有才华。几个月后,孟子儒被委以重任,在一个分公司任经理助理。 妃儿和子儒的感情如胶似漆,两个人虽然都很忙,但他们心情舒畅,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妃儿总是神采奕奕的,面似桃花,眼含秋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面目表情,都是在微笑着。子儒更加风度翩翩,俨然一副少壮得志的神态。魏思路对子儒说:“你看,你这一来啊,我们的妃儿全变样啦,你看她啊,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啦。难怪人说恋爱中的女孩子是最漂亮最美丽的啦,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啊。”子儒会心地看着妃儿,妃儿笑看舅舅道:“舅舅,你也快点让一个女孩子成为世界上最漂亮最美丽最幸福的女人吧,不知谁家姑娘有这份福啊,能得到舅舅的爱情,那一定是一个非凡的女子。舅舅,你还没选中啊,别挑花眼啦。”子儒拥过妃儿在她额头上亲亲说:“舅舅的眼光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你可别逼舅舅随便地找一个啊,我们的舅妈得是能干如小姥姥,美丽如大明星,贤慧如我们的姥姥,聪明胜似妃儿,哈哈。”妃儿娇羞地用身子靠靠子儒,拿眼睛看舅舅,含情脉脉又撒娇地说:“舅舅,你看啊,都是你挑起的话头,他还讽刺我。”舅舅眼睛不离妃儿,那种喜爱的神情让子儒感觉心里一阵酸味,他凭男人的直觉感觉到舅舅如果不是长辈,非要和自己抢妃儿不可啊。舅舅依然故我地瞅着妃儿,在子儒看来,那眼珠子都要掉在妃儿脸上了。舅舅拍拍妃儿的肩膀说:“妃儿,子儒怎么会讽刺你呢?!他说得是事实啊,你真的好聪明好漂亮啊。子儒要是不好好珍惜你,那他才是大傻子啦。” 他们几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经常相互逗笑话,仿佛舅舅不是长辈,而是妃儿和子儒的好朋友一样。但舅舅在他的事业发展上,始终有着自己的一套韬略,是子儒和妃儿始终不及的,他们俩佩服舅舅,愿意跟着舅舅多学一些商务知识;他们俩也可怜舅舅,可怜他情感上始终没一个固定的寄托,他们尽自己的能力来让舅舅的业余时间过得快乐些。
就这样,他们在愉快中拼搏了三年,妃儿的美容美体服务中心生意兴隆,她积累了一套管理经验;子儒成为魏思路商务总公司的经理助理。他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开创自己的事业了。 子儒的高级公寓里,俩人浴后坐在阳台上赏月饮红酒。子儒有些兴奋地说:“国庆节我们举行婚礼,明年开始,我们生宝宝,以后,每隔两年生一个,直到你生不出来为止。”妃儿嘟着嘴说:“去你的,那我不成了你的生育机器啦,那我还能干什么了?生两个健康聪明的足够了。”子儒饮一口红酒,得意地说:“妃儿呀,你说咱大陆搞计划生育,像我们这样高智商的人吧,还不让多生,这不是浪费人才资源嘛。咱在这没了限制,不得给国家多造几个人才啊。”妃儿呵呵地笑着说:“子儒你说得在理,有可能的话,我就给你多生几个,咱们的宝贝儿们个个都聪明漂亮可爱。”子儒举杯,对着月亮说:“请明月作证啊,王妃儿答应给我生N个聪明漂亮可爱的孩子。王妃儿,你可不能食言啊,来,干杯!”二个杯子“咣”撞了一下,然后两只举杯的胳膊绕在一起,喝了个交杯。 妃儿有点严肃地对子儒说:“子儒,我想找机会回大陆投资,开辟美容市场,你看咋样?”子儒认真地端详着妃儿道“嗯,时机成熟时,我会支持你的。”俩人对饮畅谈,月朦胧、灯朦胧中,彼此欣赏着,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了两个来小时,子儒感到胃不舒服,他们才相拥着回到了卧室。 子儒的胃经常性地痛,在大陆时,他去过医院,医生说:“只能做胃镜检查,这种检查很痛苦。好多人折腾得受不了,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吃点药,重在保养。”子儒一向忌讳看病,他没有细致检查,难受时吃点药顶顶。到香港工作忙,他更顾不上。他的胃不好,妃儿几天前才知道。她很担心他,她睡不着,一会儿看看子儒,问他怎样,一会儿爬起来为子儒倒水。子儒翻来覆去地折腾,妃儿心里很难受。 第二天,妃儿要陪子儒去医院,子儒早晨起来后,胃又不痛了,他说:“今天上午公司离不开,等闲下来再去吧。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吃过早点,他们拥抱吻别后,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子儒下楼后,刚坐到汽车驾位上,就觉得胃又难受起来,他心里盘算是不是该请假去医院,最近这胃频繁地疼,而且疼得很厉害啊,是该看医生啦。但他想到公司里今天安排的一场谈判,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啊。所以,他还是踩一脚油门向公司驶去。几分钟后,他出了一身虚汗,四肢无力,眼前发黑。他想把车停下来,可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他想把车转回去,打算将车停在车场,打电话安排公司别人替他谈判,再打的士去医院看病,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开不了车啦。可就在这时,右侧一辆集装箱货车如凶猛的大兽扑向他的车。可怜的子儒,和车一起成了大货车的牺牲品。 妃儿精神崩溃了,先是傻呆呆地坐着,然后是撕心裂肺地哭嚎。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忽然,在一个阴雨天,她要出院。魏思路征求医生的意见后,把她送回公寓。为她请了一个护士、一个保姆。妃儿回来后,说要布置新房,国庆节要和子儒举行婚礼。 魏思路难过得心如刀绞,他看到妃儿如此痴情,子儒不幸遇难,把妃儿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整日痴呆呆地不说话,目光呆滞地盯着一个方向,她的心里只有子儒,任什么东西也唤不回她曾经有过的神采。他劝慰妃儿:“妃儿呀,子儒他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啊。你这个样子,让舅舅好心痛啊!舅舅怎样做才能让你快些恢复原状呢?!妃儿呀,要不然,你回大陆休整一段时间怎么样啊?”妃儿坚持要举行婚礼,他要圆子儒生前的夙愿。魏思路只得顺应妃儿的意愿,帮她操持。 国庆节那天,妃儿身穿白色婚纱,捧着子儒的遗像,在魏思路的搀扶下,在她和子儒生活过的公寓里,举行了婚礼。客厅正墙上,挂着红白相间的双喜字,下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子儒的骨灰盒。四名女员工手持白蜡烛,站立两侧,专业摄像、摄影。婚礼只进行十分钟,全部程序完毕。妃儿把婚礼上拍的照片和影像带都放在子儒的骨灰盒里,剪下了无名指和中指的花指甲,四只指甲中,两只是盛开的蓝玫瑰,两只是盛开的黄玫瑰。她对着子儒的遗像悲悲切切地说: “子儒,你得等着我,下辈子,我还做你的新娘。”她的泪洒下来,全身抽搐。魏思路吩咐随从道:“盖上骨灰盒。”然后,指示护士和保姆把妃儿掺进了卧室。 妃儿无法从失去子儒的伤痛中走出来,没心思打理业务,经常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摆弄指甲顶端的死细胞,仿佛能从那段没有血色的透明的死细胞里把子儒找回来一样。半年时间,服务中心没有起色。魏思路见状,决定再次让妃儿去台湾。 乔莉娅决定在台湾给妃儿找个老公,冲冲晦气,让妃儿振作起来。乔莉娅本人就是妃儿的活教材,以她的身世阅历影响着妃儿。不长时间,妃儿在她身边恢复了许多,但妃儿坚决不找老公,她心里只有子儒,接受不了另外一个男人。 香港成了妃儿痛苦的深渊,她无法在香港正常生活。她也不想在台湾这个孤岛内长期生活下去,她打算回大陆。就在妃儿决定回大陆之际,姥姥冯德慧病危,妃儿和舅舅带着姥爷的骨灰返回大陆,在省城机场,子和已经等候多时了,妃儿和舅舅上了子和的车,车子直奔鸭子嘴。 冯德慧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微睁着眼,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妃儿。妃儿伏在姥姥面前,泪水落在了姥姥的被子上。“姥姥,我把姥爷的骨灰带回来了,他的遗愿就是和您在一起。姥姥,您不再孤单了。” 冯德慧把目光转向妃儿修长的手上,吃力地把自己的手伸出被子外,动动手指头,嘴唇微动。妃儿把耳朵贴在姥姥的嘴唇边,想听听姥姥说什么,但她什么都没听到。母亲牟思斯说:“妃儿呀,给姥姥修修指甲吧。”妃儿明白了,姥姥是要修手的。她对姥姥说:“姥姥,我现在就给您修指甲吧。”冯德慧点点头,然后,还是半睁着眼睛,看着妃儿的脸。 妃儿拿出一只精美的化妆盒,牟思斯已经把冯德慧的手擦干净了。妃儿从化妆盒里取出小刀、小锉,把姥姥的手指甲逐个削出型、打磨平,然后,开始涂指甲油。她问姥姥:“姥姥,您是涂一抹色的,还是涂花样的?”冯德慧摸摸盖在身上的花被面,吃力地望着妃儿。妃儿明白了,“姥姥,涂花指甲是吗?”姥姥闭上眼微微点头,然后,又是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着妃儿。妃儿用眼睛余光看到了姥姥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楚,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姥姥的眼神里,流露出求生的渴望,她有好多话要说,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有好多未了的心愿。她一直盼着妃儿和子儒快点成亲,她就想早点看到他俩的小宝宝,可是,这次,她连子儒也没看到,妃儿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她的手有些发颤。 牟思斯看到妃儿的情绪变化,心里也十分难受,但她毕竟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她马上稳定下来。对女儿说:“妃儿,别把姥姥的指甲涂坏了。”妃儿听妈妈这么说,定定神,专注地为姥姥涂指甲油。 妃儿在姥姥的指甲上涂上了肉色的底油后,再逐个贴上花样膜。两个大拇指指甲上是仙鹤,小拇指指甲上是云彩,中指指甲上是牡丹花,无名指指甲上是玫瑰,二拇指指甲上是一朵牵牛花。然后,再涂最后的一层钻石油。指甲修好后,妃儿把姥姥的手举到姥姥面前,让姥姥看看,问:“姥姥,您看好看吗?”姥姥嘴角浮出满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妃儿握着姥姥的手,感觉到姥姥的手从手指开始,慢慢地凉到手臂,她大喊:“姥姥,姥姥——”放声大哭起来,一屋子的人立即哭声大作,哭声传到窗外,在山里回荡。 村里的人听到哭声,陆续赶来,帮助处理冯德慧老太太的后事。 魏思路说:“父亲能同大妈葬在一起是他最大的遗愿。魏家垫子已经找不到祖坟了,不如就此葬在大妈生活过的地方,日后,后人方便上坟。你们商量一下,是葬在姐姐那个盘子岭村,还是葬在这里呢?这个由你们决定吧。”牟根柱连忙说:“弟弟说得对,应该埋在我们这里,以后我会和我的儿女们常去坟上填坟的,不会委屈两位老人,让他们在阴间一定有钱花,有房住,不受外鬼欺负。” 八个村民身披白孝衫,四根大杠抬着装有冯老太太遗体的前六后四一尺厚的红漆木棺材,跟在鼓乐班子后面,缓慢地行进在山路上。鼓乐班子前是根柱大儿子——牟利的孙子举着黄纸扎成的顶头帆在前边引路。棺木后边跟着身披白孝衫的亲人、腰扎白孝带子的亲戚和身着素服的乡亲们,悲痛的鼓乐声和人们的哭声混合着,绕过山梁在村里村外回响。 在鸭子嘴一处向阳的山坡上,安葬了冯德慧和魏文生,坟墓掩在苹果林中,山脚下有一条几米宽的小河静静地流淌。妃儿搀起母亲:“妈,别哭了,好在姥姥终于能和姥爷在一起了。”魏思路跪在坟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庄重而深沉地说: “父亲,大妈,你们安息吧!你们的儿女子孙们都会努力上进的。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吧,我们会为祖宗争光的。”然后,又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子和搀起舅舅后,自己也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沾了一脑门子土,他磕完头站起来,一脸沉痛地对大家大声说:“大家都回吧,到家里吃完回灵饭再走,可别空肚子回自己家啊。” 人们纷纷解下孝衫孝帽孝带子,攥在手里,三三两两地相互问候、唠着家常嗑、啧啧地议论着冯德慧、魏文生及牟家的故事,朝牟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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