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妃儿提着箱子，来到省城马云飞的住处，马云飞宿舍正好有张空床。马云飞向档案馆领导请示，让妃儿先住一些日子，落了脚再搬出去。
马云飞领妃儿参观了自己的工作室——省档案馆的技术室，看见人家的办公设备整齐先进，人员大多是有学历的年青人，工作环境和学校的气氛几近相同。王妃儿很羡慕马云飞，想着自己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该有多好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妃儿在省城找不到正式工作，她一心想读书。只好又折回厂里交涉，厂里答应出示报名手续，但学费自理。尚青春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态：“只因为你办了休假手续，厂里才答应你通过厂里报名，不然，你不够资格，工龄没满5年，你不是不知道。厂长对你够放宽的了。”妃儿一想，也有道理，可是，学费每年壹仟元，两年下来，连车路费、书费得叁仟多元。这钱，真是杀人不见血啊！钱啊，钱，没想到，你也成了我王妃儿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孟子儒知道妃儿的难处后，对妃儿说：“妃儿，考吧，学费我来筹集，你只管考。”自从妃儿来到省城，子儒的情绪好了起来，工作积极性更大了，每天都精气十足，嘴里经常哼着小曲。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他喜爱的妃儿，妃儿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清纯、朴实，不落俗套。仿佛妃儿始终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妃儿。所以，他一定要妃儿留在省城，这是最好的机会，这次放走她，怕是再也找不回她了。
王妃儿每天按计划复习成要高考教材和辅导资料，倒计时算起，每天不完成的任务不睡觉。有时开夜车到下半夜两点。她熬得黄皮瓦瘦的。孟子儒见状，非常心疼。他几乎天天往马云飞这儿跑，给妃儿捎来学习资料和营养品。奶粉罐头水果，这一堆没吃完，又买了那一堆。马云飞打趣：“妃儿啊，考上后也别住校啦，就住我这吧。借你光，我自己省不少伙食费呢。子儒啊，别心疼，我帮她吃了你买的东西啊。”孟子儒连忙陪笑：“你得想着多吃点呢，要不是你提醒她吃啊，这些东西都得填到垃圾箱里啦。我得好好谢你呢。”马云飞真是个好姐姐，她每天都坚持和妃儿一起睡，她怕妃儿一个人学习乏困，就倚在床上捧本书看，要么就织毛衣，帮妃儿洗衣服。在省城复习这段日子，是妃儿参加工作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时光，她真想永远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永远呆在子儒和马云飞的身边。
王妃儿如愿以偿地考入省干部管理学院，学习经济管理专业。子儒经常到学院来看她，每次来，他都不空手，水果、日用品、书籍等等，给人感觉他是个细心周到的未婚夫。子儒一来，同宿舍的大姐姐们都找借口溜出宿舍，给他们创造可以亲近的环境。可他们俩却一直保持着同学加朋友的尺度，从未有过过分的亲近行为。孟子儒有时有意无意地用肢体接触妃儿，妃儿心里感应得到，但她克制自己不予回应，她怕自己一但轻举妄动，一发不可收拾，万一将来和子儒走不到一起，岂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
1986年7月，妃儿读完一年的暑假，子儒调来了厂里的一辆吉普车，送妃儿回家，子儒买了不少乡下买不到的礼品，烟酒糖茶糕点之外，还有为妃儿父母弟弟和姥姥买的衣物。这让妃儿很是过意不去，却又觉得十分幸福。这一年多，她是在子儒的悉心呵护下生活着的，子儒为她已经破费了不少钱财。她想，也许这辈子不会再遇上第二个像他这样对自己好的人了吧。
吉普车驶在省城至襄阳市的公路上，车里的子儒妃儿与司机望着路边的景致，随机地聊着，这儿有什么风土人情，那儿有什么好吃好用的，有什么古迹，有什么传说。三个人嘻嘻哈哈好个开心。走了三个多小时的公路后，进入山道。山道上尘土飞扬，两边的绿树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车窗被迫关得严严实实，小司机脱掉背心，妃儿、子儒的衬衫也被汗水浸透了。妃儿和子儒并排坐在后头，车子一颠，她和子儒就东倒西歪地撞在一起，子儒借此搂抱她一下后，忙偷眼看司机，司机从反光镜里见状，抬手把反光镜推到上边。子儒浑身在燥热中煎熬，恨不能把妃儿揽在怀里尽情地爱个够。妃儿此时也极其渴望倚在他的怀里，她也是浑身热得不得了，脸胀得通红，但她依然矜持着，只是把挨着子儒那侧的手递给子儒，任他使劲地握着。颠了近两个小时，吉普车才驶进盘子岭。
盘子岭有不少果农在山上往果树上喷农药，远远地见吉普车进山，边干活边瞄着车子进哪家。盘子岭总共30多户人家，院落稀稀拉拉，很好识别，在山坡上干活，就能望见自己的家门。
“哎呀，是王家子和他姐回来了。听说又上省城念书了，八成是领对象回来了吧。”“一定是找个当官儿的，要不怎能有专车呢！”
妃儿母亲牟思斯也刚好放暑假，她是1982年自荐到村小学教书的，试用一年后，转为代课教师。她工作细致认真，带学生如带自己的孩子，放学后家访批改作业，每天都是忙到半夜。她教的学生升初中时成绩在全乡名列前茅。1984年，参加转正考试，从此转为国家正式教师。牟思斯比前些年年青了，皮肤也细腻许多，稍胖一点，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打眼一看就不是农民，乡村教师的形象。
牟思斯迎出院门，打量子儒：“妃儿，这就是子儒吧？”子儒必恭必敬地给她行个礼：“阿姨您好！我是子儒，是妃儿中专时的同学。”牟思斯乐呵呵地说：“好啊，欢迎你来啊！阿姨要谢谢你对妃儿的照顾呢！那个，司机小师傅，你们辛苦了，快，到井沿洗洗，凉快凉快。”
妃儿半年没见母亲的面，发现母亲虽然皮肤好了一些，但白发多了许多。妃儿心里有些难受，“妈，您别太操劳了，要不，早点办退休算了。”“妈身体好着呢，退下来能干啥。我也离不开孩子们。”“妈，小弟又在忙什么？”“快别提他了，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血，包下两个山头，都扔给你爸，又去琢磨开采石场，整天不见人影。”
孟子儒和司机光着膀子洗身子，子儒的上身白如脂玉，肌肉健壮。牟思斯喜爱地看着子儒。妃儿看到妈妈喜欢的神态，自己的血液流动不由得马上加快，她搂着母亲的肩膀，嘴对着妈妈的耳朵小声说：“妈，别那么看人家，你去做饭吧，我们都饿了。”牟思斯斜了女儿一眼：“臭丫头，眼力不错。”说完，喜滋滋地回屋去了。
快吃饭时，妃儿爸才从山上下来，一身的药味。他没进门，先到井沿那冲洗，子儒忙过来部问好，接过井把给压水：“叔，山上的果子长得咋样啊，今年能收入多少啊？”“不咋样，起虫子。现在农药贵得很哩，果子又不值几个钱，我们自己往山外运费劲，等着二道贩子来收，价钱压得太低。咱家这是自己干，不用工钱。没劳力的人家就更不行啦，果子下山时，得扛大包，他们得雇人。唉，家民啊，累个要死，挣口饭钱。”妃儿爸边洗手脸边唠叨开了。妃儿妈出来说：“别发牢骚啦，回屋换衣服吧。孩子们都饿了，好快点吃饭啊。”
吃过饭已是下午2点多钟，子儒让司机睡一会，他要和妃儿上山转转。
妃儿领子儒一路上山，来到她们四个女孩常聚的地方，两人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嘘嘘。一棵老梨树伞一样罩在树下的大青石上，他俩坐上去，山风徐徐吹来，顿感凉爽了许多。
子儒仰卧在大青石上，“啊！好凉爽。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园啊！我们要能在这生活一辈子也不错啊。”
妃儿苦笑：“一辈子？你没见我爸都累伤心啦。要不，我小弟怎么不着家往外跑，找门路做买卖呢。来这玩几天还行，长期生活在这啊，几天你就够了。”
子儒兴致不减：“有你在就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会觉得累的。妃儿，读完书还打算回原厂吗？”
妃儿的脸上立即布满了阴云，“不想回。”
“那就到咱厂吧。”子儒马上说。
妃儿侧过身，看着子儒的脸说：“我们在一个厂能好吗？项书记那里，将来怕对我们不利。项群到现在不同意和你结束关系，我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妃儿也疲惫地躺在青石上，她闭上眼睛，脑子有些混乱。
子儒把手伸给妃儿：“妃儿，你过来。”他用力拉妃儿，不停地说：“我要你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我要你，过来，我太爱你了，真的。妃儿，妃儿——”他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轻声呼唤妃儿，把妃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妃儿喘不上气，吐着粗气说：“子儒，我不离开你，我舍不得离开你。”子儒稍微放松一些，妃儿想爬起来，但子儒又把她拉倒在他的怀里。
“妃儿，别想逃。妃儿，你折磨我这么多年，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他反反复复地念着妃儿的名字，男人的原始冲动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不停地吻她，不停地喊她，不停地抚摸她，他甚至要把她吃下去，溶在自己的身体里。
妃儿也沉浸在热血涌动的颤栗中，她不知自己的心是在腹中跳，还是在喉咙口跳，反正是没在原来的位置。她浑身燥热，焦渴得要吸足子儒所有的津液。
他们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似是世外桃源的山丘上，一块青石，一棵老梨树，看着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缠在了一起。妃儿喃喃地说：“子儒，我们永远在一起，远离人群多好，就像现在，只有你和我，永远、永远。”子儒仍不停地亲她、抚摸她，柔情似水的声音：“妃儿！永远，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子儒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起来，一只梨蛋子正落在他们的身上，吓了他们一大跳。他们松开对方，子儒拾起这只被风吹掉的梨子，仔细瞧瞧，打趣地说：“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我，我咬死你！”说完，他真的要咬它。妃儿的心情马上坏下来，她怕这只梨是送坏消息的。她抢过子儒手中的梨，咬牙切齿地说： “你这个破坏分子，我让你永远困在沟底，永世不得翻身！”说完，一扬手把它撇到山沟里。他俩对视，有些心照不宣，免强地笑。子儒再次拥抱妃儿，这一次拥抱，他们之间只有相互怜惜之意，男女之间的那种爱的原始冲动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们平静地躺在青石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脑子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真的累了，迷迷糊糊地都进入到半睡眠状态。又是一阵急促的山风吹来，树叶狂舞哗哗作响，把他俩弄醒了。
下到山脚，即将走上山道，无人处，大树后，他们再次紧紧相拥，“妃儿，在家住几天就回去吧，先住到云飞那。不然，我要想你想疯的。”“子儒，我们在云飞面前亲近，会刺激她的，她一直爱你。” “妃儿，爱情是勉强不来的，我们不能因为别人而亏待了自己的感情啊，我们不小了，青春啊！转瞬即逝。”“好了，我们回吧，你可以再来呀，我妈欢迎你，你没看出来吗？”妃儿松开子儒，在前边走，子儒不声不响地跟在她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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