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王妃儿满腔热忱地投入到工作岗位,不谙世故的她不懂人事的复杂、人心的险恶,她还不完全理解人间正道也布满荆棘,她不知道在她的人生道路上有多少陷阱在等着她。 她住在厂里,每天早早来到技术科办公室,洒扫完毕后,再提两只暖壶到供水房提回开水,看了一小会儿技术资料后,同志们才踩着规定的上班时间纷纷涌进厂里。 她刚扫完地,准备去打开水。厂部人事科科长,徐娘半老的尚青春笑吟吟地走进来,未开口说话,眼珠子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上下打量妃儿:“小王啊,天天这么早就到厂里了?真是个勤快的姑娘。”妃儿放下暖壶,客气地说:“尚科长,您早。有事吗?”尚科长笑容未收:“没什么事,今儿来得早,挨个屋看看,心里有个底,将来加薪时有名额限制,也好作个参考。” 尚青春的年龄和妃儿妈差不多,看起来却是年青许多,不算白的皮肤上擦点雪花膏,显得细腻有弹性。妃儿看见她的脸,就想起母亲的劳苦。 妃儿和尚科长没有多少交往,只是进厂报到时稍有接触,平时只是见面打招呼。尚人事是厂里的红人,会左右逢源,所以,妃儿对她有戒心。妃儿认为,尚青春这种人是不能做真心朋友的,妃儿绝不会像信任厂里的其她阿姨那样信任她。由此,妃儿始终不喊她尚姨,就叫她尚科长。 尚青春也乐得让人叫她科长,更不愿意让有文凭的青年女孩儿喊她阿姨,她觉得自己没那么老啊。 尚青春拉过妃儿的手,拍了拍,笑容可掬地说:“哟,小王啊,你的手挺漂亮啊,手指这么长,好好保养保养,擦点香脂。”尚青春捏着妃儿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妃儿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尚青春的手,那才是一双诱人的手啊。就像评剧里唱的:“如白玉,似嫩藕,肉肉头头。”只是指甲剪得短短的,干干净净的。 尚青春发现妃儿已经注意到她的手了,只等妃儿夸几句。可是,妃儿从来不愿意当面奉承人,她没吱声。尚青春的笑容有些僵硬,松开了妃儿的手,去翻妃儿办公桌上的图纸。不看妃儿,好像是对图纸说:“我看你这丫头挺勤快,挺上进。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处对象没有,若没有,尚姐帮你找。你说说要什么条件的。” 妃儿心里好个笑,这一会儿工夫,人事科长竟成姐了。妃儿撒个谎说:“嗯,有个同学正处着,他分配到朝阳市了。”妃儿心想,你尚人事能真心帮我吗?听说厂里有点文化和姿色的女干部都被你拆挡过,我又凭什么得到你的帮助呢。 尚青春听妃儿这么说,便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小王,朝阳是贫困地区,你可不能往那去呀。我看,你们处不长,不如趁早算了。我帮你在市内找一个。” 妃儿笑着说:“尚科长,你的好心我领了,等我们有朝一日真不行了,我还处不上对象,一定求您帮忙。” 尚青春没有走开的意思,耐心地说:“小王啊,我给你说,机械局裴局长的儿子大学毕业了,在市电大教英语,比你大几岁,我看不错。你要是与他成了,就掉进蜜罐儿里了,那可是家称人值啊。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走了,你忙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尚科长摆着小臂,扭着丰臀,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踱出了技术科办公室。 两个月后,一天午饭时,尚青春端着饭盒来到妃儿身边:“妃儿,你与朝阳的男朋友掰了吧?这两个月,他没给你写信呀。听尚姐的,明个儿跟我去裴局长家,见见面。”妃儿心想,这个尚青春真是有心人啊,传达室都被她控制了。便小声说:“尚科长,我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啊,我怕咱山里出身的,到人家给垫门槛儿。”尚青春听后脸上有了喜色,用传神的眼睛看妃儿:“你人小心眼儿倒多,不会的,人家只看你一个人,不计较家里的条件。如果能成,兴许能把你弟弟从山里弄出来呢。”妃儿只好点头答应。 裴局长儿子是个瘸子,妃儿进屋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心里十分气恼,好你这个尚老婆子,把咱山里人看贬了。是你自己巴结局长,拿我当礼物送了。妃儿是喜怒形于色的单纯女孩儿,本来就是应付尚科长的,这下,她的气马上写在脸上,阴沉着脸对尚科长说:“尚科长,你多坐一会儿吧,我有事,先走了。裴局长,裴婶婶,抱歉,我先走了。”妃儿站起身,走向客厅,穿上鞋,转身说:“各位留步”顺手把门关上,下了楼。 妃儿一个人走在襄阳的大街上,心里的气一直没消。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读中专时的同学孟子儒,那是一个优秀的男生,曾经很认真地追求过她。 孟子儒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每周末学校发电影票到影剧院看电影,孟子儒从学生处领回电影票后,都是让每趟座位第一座的同学发本趟同学的票。而妃儿所在的那趟座位,他总是亲自发,发到妃儿座位时,扯下一张挨着妃儿的票揣进自己的兜里。妃儿的同桌开始几次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后来发现王妃儿对孟子儒好像没什么特别意思,就在一个周末发电影票时,眼睛盯着孟子儒的手,等他往兜里揣票时,一把抢了下来揣进自己的兜里,略带讽刺地笑着说:“别在我这插杠子啊,该发给我啦。”弄得孟子儒脸通红,但孟子儒不愧是孟子儒啊,他立刻拍着妃儿同桌的肩膀笑容可掬地说:“好,今天让给你啦。看哥们大度不?”然后又拍拍他的后脑勺,同时拿眼看妃儿的表情。妃儿装成没看见没听见似的样子,不理他们,只管看书。等到下周末发票时,他先发给妃儿同桌,等给妃儿扯完后再留下自己的。然后又拍拍妃儿同桌的肩膀:“哥们,这回还不拆你们同桌,怎么样?”看电影时,他俩一左一右地把妃儿夹在中间,让妃儿很不自在,她借故上厕所,和另一男生换了位置。那一场电影,俩男生谁也没看进去,甚至于说不出男女主人公的名字。 学校和班里无论搞什么活动,子儒总是要喊:王妃儿,你必须参加啊!好好准备。活动时,他大多数时间在妃儿的身边转,谁都看出子儒对妃儿的用意,只有妃儿装糊涂。她越是这样不即不离不冷不热,子儒越是情切切意弦弦。他在班里也是出类拔萃的男生,他高大的身材,白晰的脸庞,能言善辩的口才,接人待物的适度,学习成绩的优秀,都是那样令女生倾目,几乎全班女生没有不喜欢她的,只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思虑,有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好暗恋他;有的克制不住自己,就索性向他表白,心里盘算着万一能得到他的注意和好感呢,也算没白喜欢他一回,那算是侥幸吧。对这些,他心里都明白,但他不理别的女生送他的情意,心里只有王妃儿一个人。王妃儿在他眼里好似山里一棵婷婷玉立的小树,一尘不染,清新而有生命力;又好似山林中欢快鸣唱的小鸟。他喜欢她的纯真,喜欢她的率直,喜欢她聪明好学,喜欢听她唱歌,喜欢看她做体育运动,以至喜欢她走路的体态…...真是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想挥去也做不到啊。他每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在妃儿的身上,连上课的老师都发现了他对王妃儿的一往情深。 妃儿那时觉得年龄小,又怕毕业分配不到一起,加上同宿舍年龄最大的马云飞追求他,马云飞又对妃儿特别好,妃儿便回避了孟子儒。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好笑,谈朋友还讲义气,傻不傻啊。厂里有学历的男青年,好样的都被局长、厂长之类的人家选作女婿了,剩下的歪瓜裂枣,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了。现在倒好,弄个瘸子拉给我,太小瞧我王妃儿了。我王妃儿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出来的,除了没有好的家境,没有钱,还差什么呢? 妃儿22岁,工作3年了,再工作两年,就可以脱产参加成人高考了。她决定在此期间不谈恋爱,读上大学再说。她回到宿舍,给在省城工作的马云飞写信,请她给弄一套成人高考教材及辅导材料,先学着。 谁料这年年底,在全国工业企业大兴全面质量管理的浪潮中,厂里开始人事调整,王妃儿被调整到铸造车间,担任总质检员。铸造车间是怎样的脏,工人是怎样的累,妃儿一想到这些,头就晕,与其这样,不如留在山里种果树。如今,山头开始承包,也许能成为果园公主呢。妃儿知道是尚青春搞的鬼,尚青春曾旁敲侧击妃儿:“年青嘛,有资本嘛,目中无人是正常的,不过,吃亏的竟是这种人。” 妃儿越想越别气,看看厂里的状况,有的工人被迫提前退休,有的被放假。她到铸造车间干了一星期,实在受不了那里的灰尘和噪音,便找到人事科,要求调整工作,结果不成。妃儿申请休假,尚人事一副幸灾乐祸地神气:“你工龄短,休假只能40%开资,一签就是三年。”妃儿不能在尚青春面前低头,在心里恨恨地说:三年就三年,不开资也行,只要不看到你这种人,我心净。于是,对尚青春冷冷地说:“我知道。希望尽快给我办理。”尚科长垂下眼皮,歪着头,扯着长声说:“等消息吧,得厂务会研究。” 妃儿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怒不可遏地问:“尚科长,前两天我要求调整工作的申请递给你,你一口回绝了,为什么不拿到厂务会上研究?” 尚青春不生气,反倒笑了,她眯缝着眼,漂亮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打着,慢吞吞地说:“说你年青嘛!现在厂里是啥景呀?僧多粥少,休假的申请好通过,调整岗位嘛,领导有话,暂时不研究,因为刚调整结构没几天,人事不能太频繁地调整。谁不想上好部门啊。调你到车间,是多数人的意见,许多人说你没有实践经验,得下车间锻炼,你以为是我自己能定的事啊。要是我有那么大的权,我把人事科长让给你。好妹妹,别怄气了,休假手续办完,你去哪呀?回山里吗?书不白念了吗?”尚科长抬起头来,看看妃儿,妃儿麻木地坐在对面。尚青春以为她的话对妃儿起了作用,便来了精神,两眼死盯着妃儿说:“我给你说,如果你愿意和裴公子处对象,裴局给你调个工作还费劲嘛!机关、事业单位还不是任你挑。你呀,嫩啊,还是改不了山里人的犟脾气。回去想想,别急于申请休假。尚姐能糊弄你吗?” 是啊,休假三年做什么?大学梦也圆不了。怎么办?尚青春指的路是坚决不能走的,我王妃儿是不会拿爱情婚姻做筹码,换取什么利益的。妃儿又给马云飞写信,请她出主意。马云飞很快回信:“妃儿小妹:悉你近况,甚忧。孟子儒对象的父亲是省机电设备厂总书记,你该跟子儒联系一下,也许他能帮上你。他本人是机电设备厂的团委书记,正春风得意。祝你好运。” 妃儿得知孟子儒还是没有接受马云飞,倒是趋炎附势攀高枝,心里一阵绞痛,同学啊,才毕业几年啊,变化这么大。 妃儿此时并不想求孟子儒为她办什么事,只想试试他当年对自己有多深的喜爱。她给孟子儒写了一封信。 孟子儒同学:你好! 得知你仕途畅通,特表祝贺。回想当年,方方面面都长于我的你,曾经给过我许多自信心,我一直记在心里。步入社会这只大染缸后,更觉得那些是十分珍贵的。 当年,我以为马云飞大姐那么痴情于你,你会接受她的,我不想以我的年龄、相貌优势让云飞大姐的情感受伤害。所以,我回避了你。但你仍未接受她,这是我意料之外的。看来,是我单纯,把情感看得简单了,也许你有你的苦衷吧? 我只身襄阳,十分思念同窗,望常联系。 此致 祝你前途无量! 同学:王妃儿 1985年元月 孟子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倔强的妃儿能主动给他写信。是她的笔迹,妃儿,你没忘记我,你没忘记我。孟子儒激动好几天,但他没有立即给妃儿回信。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这封信。妃儿信中没有说她现在的状况,有没有男朋友,而自己正处理这个问题,许多人都知道厂项总书记的女儿项群与我谈对象。该怎么办? 项群在街道办事处当会计,典型的大家闺秀,派头十足,农村出身的子儒在生活方式、消费观念上与项群有很大的差别,项群为此总是讥讽他。项群的观念是:女人婚前靠爸爸,婚后靠丈夫。她选子儒,主要是认为子儒将来的社会地位能赶上或超过她爸爸,她的将来要荣华富贵、风风光光。 子儒越来越觉得项群媚俗,越来越觉得她不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最近,项群约他几次,他都找借口婉言拒绝了。 孟子儒想到了马云飞。他想,她一定知道妃儿的情况。子儒打电话给马云飞:“马云飞吗?我是子儒。你好吗?” 马云飞没想到子儒会给她打电话,心里猜想他要结婚了吧,请同学贺喜。她友好地说:“哟,子儒啊,太难得了,没想到你还能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吧。” “云飞,你一定知道王妃儿现在的情况,快说说。”子儒急切地说。 云飞故意吊他胃口,“我还真不清楚。你一直不与她联系吗?” 子儒将云飞一军:“别瞒了,妃儿已经给我写信了。” 马云飞严肃起来:“子儒,妃儿现在是孤立无援,她要休长假了------” 听云飞这么说,子儒的心有些乱,头有些胀,他对着电话筒,声音有些沉闷:“你尽快约她来一趟,我们见面再商量。”子儒特想见到妃儿,就在这一瞬间,他决心把妃儿调到自己的身边,不管她爱不爱自己。 妃儿接到云飞的邀请,来到省城。她看到云飞穿着打扮比读书时洋气多了,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细一看,云飞的脸和手,皮肤也白皙细腻多了。只是那双近乎蓝色的眼睛依然没有神情,塌鼻子依然没有高起来。 子儒越发风度翩翩,比读书时结实了,也更成熟了,脸上的青春痘全都不见了,但他透着纯情的眼神没有变。 妃儿显得很兴奋,她拥抱着云飞:“大姐,你漂亮了,开朗了。看到你这样,我真高兴。”云飞拍着妃儿的后背,亲切地说:“妃儿,你早该来啊,我真想你,你不知道吗?” 孟子儒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妃儿,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指刮了一下妃儿笔挺的高鼻子,嘴巴抹蜜似的说:“妃儿,你又长高了,更美丽了。”是啊,妃儿比在校时长了三厘米,不过,身高也只有一米六二,刚过子儒的肩头。 妃儿大胆地直视孟子儒的眼睛,摇着头说:“我就要回山里当果农了,什么美不美的!都无所谓啦。” 子儒忙说:“你做不成胡汉山的。还乡必须衣锦时,你还没到时候。还是争取来省城吧。” 妃儿调皮地问:“靠你的准岳父吗?” 子儒沉下脸,压低声音说:“咱不提这事行不?你把我看得很市侩是不?以为我想利用婚姻向上爬是吗?”子儒越说越激昂,“王妃儿,原来,你一直就看不起我。你了解我有多少?你根本就没想了解我!云飞啊,你是知道我的,我算白费了对她的苦心啊!”子儒说完,孩子一样地坐了下去。 妃儿噗地笑出声来:“这么敏感啊!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马云飞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打起哈哈:“你俩演戏给我看是不?我还是走吧,省得你俩不说正经的。”说完,她转过身去,装作要走的样子。 子儒起身拉过云飞:“坐下,我的好姐姐,都说点正经的吧。” 他们在云飞的宿舍谈了大半夜,子儒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的工厂。 第二天,妃儿就回到了襄阳。她没有写休假申请,也不再提调动岗位的事,不言不语地回到了车间。她在等子儒的消息。 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五天过去了,一个月了,终于盼到了子儒的信。 妃儿:你好! 一定等着急了吧。我原以为不靠项群爸爸也能帮你调过来的,因为,在工作中,我也结识了不少有权的人。但是,他们都搪塞我。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有人和项书记说了此事。项群敏感,感到这事对她与我的关系构成了威胁,一反常态地讥讽我,项书记说帮你调来容易得很,但不是当务之急。他要求我和项群抓紧时间办理婚事,完事再帮你调工作。 我答应了。为了让你尽快摆脱困境,我将尽快和项群办理结婚登记。你再忍些日子,等我的消息。 此致 希望你快乐起来! 同学:孟子儒 1985年3月3日 妃儿马上给子儒回信,信中说:“如果你爱项群,这倒是一举两得的事。否则,不要为我出卖感情。” 子儒回信,大胆问妃儿:“你给我真实回答,是否还要拒绝我?如果不,我立即和项群结束恋爱关系。无论你在哪,我都要把你牵在我身边,不管什么工作呀工资的,我们终会调到一起的。” 妃儿回信:“到目前,没有第二个男人在我心里有影子,只有你,始终占据我的思维,不知是不是爱。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不可能。你的项群是大学毕业,无论学识、家庭都比我优越。而今,我们又在空间上有阻隔,我真的不敢想我们会有未来。” 1985年5月4日,子儒带领厂团委成员组织全厂青年工人的集体婚礼,项群多么想加入这一行列,成为子儒的妻子啊。可是,子儒说:“我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没有时间跑自己的事,等等吧。”他明显地冷淡项群。 子儒组织完活动,回到宿舍,项群已经在他的宿舍等他了。子儒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只想睡觉。项群见子儒这副神态,心里很不高兴,她推一把子儒,强忍住怒气,轻声说:“子儒,我们谈谈好吗?”子儒闭着眼,哼哼叽叽地说:“谈什么呀,我困得要命。你先回吧,等我有空找你。” 项群起身,摔门而去。 王妃儿再次向厂里申请,如果不调整工作岗位,就要休长假。厂务会上,大部分同志认为,王妃儿休长假太可惜,厂里有学历的青年毕竟不多。一个女孩子在铸造车间确实不合适,还是调到技术科为妥。技术科长也说:“王妃儿在技术科表现确实不错,也挺得力,我同意她回技术科。厂长表示,对青年知识分子应该注重培养,老同志要爱护青年,关心青年的成长。 真是柳暗花明,王妃儿顺利地回到技术科上班了,她心里的一片烟云散去了一大半。回技术科后,感觉走路时脚步都轻盈了许多,走在厂里的水泥路上,感觉脚下的路好平坦,空气也新鲜了许多,呼吸也舒畅起来。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到技术科没几天,技术科长的媳妇——36岁的化工厂质检员,一个脸上长着冲天鼻子,鼻子周围密密麻麻排列着雀斑的女人,一天中午到厂部宿舍找妃儿。她做过自我介绍后,王妃儿不知其来意,便说:“嫂子,你今天来是找科长顺便看我,还是特意来找我有事?”女人打个唉声,叹口气,说:“王妃儿,我是背着科长来找你的。有人告诉我,说你总是围着我家那口子转,眉来眼去,说这回你回技术科是他强巴儿要回来的。人家劝我留点神。可是,妃儿,这种事不是我能管了的,你们科长一表人才,我确实是配不上他,但我们同甘共苦十多年,我不愿意孩子因为大人的分离而受影响。我不相信你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可我怕将来在厂里有闲话,现在已经有人说了。不是说谣言被三个人说开就变成真的了嘛,我想,这种事对你的伤害怕是太大了,将来还怎么处对象呢!” 妃儿听罢,脸涨得通红,“大嫂,我王妃儿绝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我和科长纯粹是工作关系,我尊敬科长,就像我的哥哥。”科长夫人忙说:“是的,我相信,要不我怎么会找你商量对策呢。咱得想办法把这闲话消灭在萌芽之中。要不,你调出吧,你大哥是科长,不好调。” 妃儿斩钉截铁地说:“不必了。嫂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闲话越传越真的。” 王妃儿才舒心几日啊,又出了这种事,这让她如鲠在喉。这社会啊,怎么这样复杂啊,简直就是一只大染缸,你到哪里去找净土呢! 妃儿又一次写了休假申请,她想换换人际环境。厂长亲自找她谈话,挽留她。她认真地对厂长说:“我命该招惹是非,不走怕是不行的。”厂长摸不着头脑,妃儿笑笑,是一种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厂长,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个厂,有尚青春这种人,女同志没好。”厂长脸腾地红了,他以为王妃儿知道他与尚青春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其实,妃儿并不知,道貌岸然的厂长也经不起尚青春之流的女人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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