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说,镜生叹了口气,道: “倒是在下失言了,如此,将军之请,在下答应便是。” 刘悟喜出望外,急命属下取来一盘金锞,道: “绵薄之礼,先生务必笑纳。” 镜生也不推辞,收了黄金,笑道: “军情紧急,将军可先归潭赵。在下略做准备,即赴将军大帐。” 刘悟将盏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 “好,悟在潭赵静候先生,告辞。” 镜生将他们十余人送出庐外,许久未归。隐娘有些不耐,起身出门,此时日色将暮,她远远望见竹篱外,镜生正在溪边和一人撕扯,觉得蹊跷,便悄悄走了过去,不由吃了一惊,原来那人竟是方才木侍,只听他道: “我在此候了几日,面皮都被胶漆熏烂,怎地只是一锭?那满盘黄金,须得分一半给我!” 镜生冷笑一声,道: “若是银子,还好分与你,只是黄金,怕你无福消受。” 隐娘恍然大悟,她方才见那木侍,虽面目枯槁,眼珠却偶尔转动,不曾想原来竟是假的。心中暗暗冷笑,遂道: “咦?怎地有人在此分金子?” 镜生吓了一跳,回首见是隐娘,不觉尴尬,急忙掏出一锭金锞递与那人,道: “只这一锭,若不要,便没有。” 那“木侍”见有人在,只得收了黄金,忿忿而去。镜生进了篱院,讪讪道: “一点小把戏,不想被姑娘撞破。” 隐娘面露鄙夷,道: “甚么仙人偃师,诸多同门,想来也是杜撰。” 镜生面上涨得通红,嗫嚅道: “倒也不全是……我曾无意中得到仙人偃师所著《玑璇录》,一直研究其中法门,只是尚未精通,才无奈出此下策……” 似怕隐娘不信,又道: “随我来。” 领隐娘到了后院一堆草垛处,将草悉数拨开,里面露出一古怪之物,形如长梭,不知是何材质,晶莹剔透。梭上有一凹陷,两头翘起宛若马鞍。几根骨架从梭旁探出,撑开两扇皮膜,做双翼展翅状。隐娘正疑惑,听镜生道: “此物乃是上古传说中,海外奇肱国所制的飞车,从风远行,无所不至。我在《玑璇录》中学得制造之法,但材料难寻,时至今日方才造好。” 说到此处,双目现出异彩,轻抚飞车翼膜,又道: “古时墨子,也曾造过木鸳,传说可飞上天空三日夜而不落,却远无此飞车精巧。我毕生梦想,便是乘飞车周游列国诸岛,只是现在尚有一心事未了,将来心事了时,便是它振翅之日!” 他年纪尚轻,口气却沧桑得紧,隐娘有些好笑,但见他神采飞扬,说得甚是飘逸,又有些感动。只是惊疑眼前飞车,是否真如他所言,可以御风飞行。镜生见她目露疑色,道: “你若不信,我试给你看。” 跨上飞车,拨弄机关,那两扇翼膜宛若张伞,陡地涨开,几近透明。缓缓扑动几下,掀起一阵疾风,向天扶摇而上!在半空打了个盘旋,往远空飞去。隐娘在下面望去,飞车晶莹剔透,尤如暮色中新星冉冉升起。 如此巧夺天工,隐娘不禁一声赞叹,然这赞叹仅发出一半,便化作惊呼——飞车在空中忽似断线风筝,悠悠荡荡,跌了下来,未及坠地,一个倒栽葱,堕于远处!隐娘急掠了过去,好不容易在一树下发现飞车,只见镜生跌得七昏八素,却挣扎着爬起身去看飞车,口中兀自叨咕: “如何这样?如何这样?明明按图索骥……” 见他无事,隐娘方松了口气,又见他满面沮丧,有些不忍,便道: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或许有所差池,再慢慢改进便是。” 所幸飞车损害轻微,仅是断了几根骨架,二人慢慢将它抬回篱院,隐娘忽然闻到酒气扑鼻,四下找寻,方发现镜生胸前酒液渗出——原来是那两瓶酒,想是跌破了。镜生急忙敞开缅怀,陶片“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隐娘“嗤”得一声,撕开他的胸衣,露出胸膛。镜生不由吓了一跳,双臂挡在胸前,道: “你,你做甚么?!” 原来隐娘见他胸衣有血迹,知道必是被陶片割伤,未及多想便将其撕开。她自幼学剑,甚少与男子接触,未觉怎样,此刻见镜生如此,方发觉此举有些不妥,面上泛起绯红,恼道: “我,我要做甚么?你自己看罢!” 镜生胸膛上被陶片割破几处伤口,虽不甚深,却也有鲜血流出,其间还有一处瘢痕,想是旧伤。他这才恍然,讪讪道: “我自去处置……” 抱着臂膀,便往屋里走,隐娘兀自羞恼,忿忿道: “到处怀揣酒瓶,这品行倒像是黑星君的兄弟!” 忽然想起,来此许久未见到黑星君。方才在堂屋,因刘悟诸人在场不便唤它入座,以为它在庐外玩耍。后因事情纷繁,心绪杂乱,竟忘得一干二净。急忙四处寻找,皆不见踪影,她与白公子黑星君共历患难,早将它们当作挚友亲朋,日前白公子不告而别,已令她伤心多时,现在又不见了黑星君,心急如焚。 镜生闻声出了草庐。听说此事也是焦急,他倒不担忧黑星君会出甚事,反是担心以它懵懂之性,若寻不见隐娘,脾性一起不知谁又要倒霉。然也无法,不由懊恼道: “若是飞车未损,乘车凌于高空,方圆百里还好寻找……” 这话倒提醒了隐娘,足尖顿地,化作一道青辉,嗖地望空蹿起,若旗火流星,倏忽飞远。镜生目瞪口呆,半晌,方喃喃道: “我若会这个,何用造甚么飞车……” 许久,隐娘方才飞回。镜生见她满面沮丧,知道所寻未果,便劝道: “黑星君当不会有事,现天色昏黑,不若明日再寻。” 隐娘无奈,遂点点头。翌日,镜生起身出庐,却见隐娘自山野而归,容颜憔悴,郁郁寡欢,想是一早便去寻黑星君,仍无所获。嗟叹之余也别无良策,又陪了她一日,因记挂着刘悟之约,但不放心隐娘,遂邀她同往。 隐娘本也欲赴潭赵,沉吟几许,道: “你可先往,我过几日必去寻你。” 料不到她会答应,镜生又惊又喜,忙不迭道: “好,好!到时我必倒屣以迎芳驾!” 见他手舞足蹈,隐娘不觉莞尔,道: “只怕届时又有几个木侍来斟酒,我可无那许多金子打赏。” 镜生面上一红,讪讪道: “姑娘说笑了……” 隐娘笑容忽敛,明眸直射镜生,道: “你处心积虑,应有所图。我本不欲过问,但战事凶险,若因蝇利而陷泥沼,恐怕你毕生梦想再无实现之日。” 镜生呆了呆,良久,方道: “姑娘肺腑之言,我会谨记于心。” “如此最好,告辞。” 六 对垒 别过镜生,隐娘并未去往他处,而是回到先前隐居的荒山,原来她想到黑星君白公子均曾居此,或许会回到此地。在荒山苦侯多日,期间也曾梦见白公子黑星君一同归来,屠狗饮酒,恍如从前,然终是梦醒人散,涔然泪下。于是离了荒山,赶赴潭赵,以她剑术,须臾可至。但终不死心,见有崇山奇峰,便忍不住前去寻觅,如此又耽误了多日,方到潭赵地域。 正不知刘悟扎营何处,却在路旁远远望见过来几队辎重,到得近前方发现,运送辎重的并非牲畜,而是金木所造的木牛流马!形制厚重,四肢皆备,山路崎岖却行得四平八稳,景然有序。惊讶之余,隐娘已猜到:这必是运往刘悟屯军之地。便暗暗在后跟随,心中尚还忖道:这个 “镜先生”,倒还真有些名堂。 木牛流马虽笨重,行路却还快捷,不久已可见远处营寨旌旗猎猎。忽然尘嚣大作,从前方奔来一队兵马,押运辎重的军校急忙喝驻辎重队伍,正凝神戒备,却发现领兵而来的是营中别将赵垂棘,见是自己人,方松口气,大声唤道: “赵将军何往?” 赵垂棘将缰绳一挽,道: “魏博军来袭,大将军怕辎重有失,命我前来接应。” 寒暄几句,便命所领骑兵以尾为首,护送木牛流马去往营寨。此时西面隐隐传来喊杀之声,隐娘跃至空中,循声飞抵,只见脚下平原,正有两军对峙——魏博步骑黑压压不下万人,阵列齐整森严,而刘悟营前却仅列骑兵千许,此时漫天飞蝗,两军正以箭矢互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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